拾柒

[全职/霸图]队,友(08)

-预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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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8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一离开众人的焦点,韩文清如此问道。他努力平静,然而张新杰哑口不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连续多天被强刷怒气值,韩文清相当恼火,气得恨不得揍张新杰一顿——可惜就是没地方,他的手背青筋直跳。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也是少有的狼狈,跟在后面的脚步远不如以往笃定。他的半边脸庞微微发麻,工作了还被母亲扇耳光的事实太令人难堪,他听到韩文清粗重压抑的呼吸声,既想用理智解释和分析,又想逃避,想告诉对方“我太累了”,思绪纷杂,一时竟不知道从何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韩文清搞不清他的想法,心疼、焦虑,全数堵在心口,让他自己都难以理清。韩文清一直在盲目地乱转,在这个他工作了八九年的熟悉的地方找不到可走的路。上班时间哪都有可能遇到人,哪都不是说话的好地方,他觉得这境况就像自己,走投无路又一腔执念。

       “去宿舍楼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低声提醒,喉间含了口黄连,嗓音干涩。

       韩文清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,却又一把掐住他的手腕向宿舍走去,张新杰的手表硌在他的虎口,又凉又硬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你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空无一人的楼道里,韩文清先行停下,拉开一个合适的距离。表达完自己想要好好聊一聊的诚意,他重复道:“你把我当什么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昏暗楼道里最亮的光源来自尽头那扇窗户。窗外暖阳泛滥,从他们的位置看过去,漫长走廊显得逼塞至极。张新杰向远离他的方向偏开头,下意识地想藏住微肿的左脸。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我,”他安静几秒,组织语言说,“我的确想到了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韩文清感觉自己是在深夜等一班公交,时间将将过了末班车的发车时间,他守在站台,不知道那车是正在驶向自己还是已经远离。他因此钻了死胡同,被这文不对题的回答激得冒火,粗鲁地打断他:

       “我是谁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鲜少被他逼着赶鸭子上架,不由得一愣:“队长,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韩文清用尽了耐心。

       他突然暴怒,拽着张新杰的衣领一把把他扯到自己面前,替他回答这个问题:

       “我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!”

       我是你的爱人,也是你的队友。

       不仅在荣耀,更是在人生。

       韩文清咬牙切齿,从牙缝里把字磨出来:“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。啊?张新杰,你那个狗屁计划里是怎么写的?!事到临头你跑什么跑!你挨了这一下,你妈认我了?”

       成堆的问题扔过来,把张新杰砸得晕头转向,应接不暇。

       他一夜没睡,浑浑噩噩,这下被韩文清骂呆了,脑袋空茫茫一片,半晌才挑出自己最在意也是唯一记着的那个问题,用几个粗糙的音节回答:“还没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我妈还没认你。

       韩文清快被气笑了。极近的距离里,他注意到张新杰的眼睛,那是一种不健康的颜色,暗淡、微红。他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,一向熟悉的面容有一种微妙的不和谐感,看上去疲惫至极。他不再像那个拿着石不转的张副队,倒像是个刚刚失业的普通青年,在意志被打压之后,只能倦怠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。

       韩文清重重叹口气,钳制张新杰的手指极缓慢地松开,然后转身离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重心不稳,退后两步靠在墙上。他不想玩言情剧里的戏码,两个大男人一个跑一个追未免太难看,韩文清想要空间冷静,他也需要空间。他不知道自己在空荡荡的楼道里站了多久,想找张床躺一躺,可是大脑又不肯休息。脑海里的各种毫无逻辑的短句翻来覆去:他想,我没做错;他又想,妈会不会又高血压了。他还想,不听我解释,下次不给你刷回复了。

       道路上车流驶过,机械运作的声音充斥在耳边,简短的铃声打破有秩序的杂音,张新杰摸出手机。张爸爸发来的短信同样言简意赅:“平安到家。我开导你妈,照顾好自己。”张新杰心里一阵酸麻,默默地回复“你们也是”,除此以外,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。

       孝者,子承老也。然而事事为孝,也未免太难。

 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不知道自己在乱想哪门子事情,就在他在大脑里修改张佳乐报到后的工作重心时,七八米外的那个房间走出一个人,无比突兀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还在呢?”林敬言见他站在那里,先是惊讶,随即坦然接受现实,毫不掩饰自己听了全程的事实,“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皱眉。

       林敬言痛心疾首:“对,我都知道了。你一不小心出柜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:……那你为什么表现得像是你“被出柜”了?

       林敬言推开自己身后的门重新走回去,封闭的楼道里多了一处新的光源,那种感觉就像是从沉沉海底游出呼吸到的第一口新鲜空气,让人精神一亮。

       “进来坐会儿?我本来是回来洗衣服的。刚把衣服扔进去就听见……你也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对于林敬言这种自动打码的叙述哭笑不得,他很少进别人房间,规规矩矩地拉过一把椅子来坐下。

       林敬言先前顾忌着脸面,不敢闹出动静来,被发现了反倒一身轻松,哐当一声合住洗衣机的盖子,调解道:“年轻人嘛,吵架怎么了。老韩就那脾气,你得顺着毛摸他才行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无奈笑笑:“的确是我不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林敬言兼职居委会大妈,画风一转:“你明知道他不喜欢这样,还要去招惹他。你俩当搭档的默契呢?”

       “和当搭档不一样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林敬言打开水龙头,一丝不苟地冲洗手上残留的洗衣液,心不在焉地开玩笑:“有什么区别,你们这会儿跟青训营小孩没什么区别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一愣:“青训营还有谈恋爱的?”

       林敬言随意地擦擦手,陪他聊天。“怎么没有,霸图管青训营的不敢来找你们队长而已。”林敬言到底还是联盟的前辈,不自觉地显露出后辈们不具有的阅历,他回忆道,“我不行啊,刚开始几年什么都不齐全,我还得注意这群小预备役们。那时候感觉自己才二十多怎么就当上高中班主任了,还是专门劝分的那种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的态度太随和,饶是张新杰这样不八卦的人也不由一笑。

       林敬言说:“我以前还遇到过这种事:俩小男孩为了个小姑娘打架,打也就算了,还敢抄家伙,一个缝了十几针,一个骨裂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把在呼啸战队出入过的职业选手数了个遍,逐一数下来没感觉哪个是这么能折腾的。

       “哪能让他们出道,后来全给送回家去了。”林敬言摇摇头,语气沉稳地评价道,“十五六岁也算是小半个男人了,就算想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,起码也应该想清楚自己想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给张新杰倒一杯水,说:荣耀是游戏,不是避难所。来了,就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垂下眼去,敞开的窗户外鸟鸣啾啾,风吹进来,布艺窗帘隐隐浮动。竞技从来都是这样,只有一条路可走,成王败寇,既让人百味杂陈,又足以激发斗志。

       林敬言见他半晌不语,总结道:“所以老韩这个性格是有道理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还没从深思里回过神来,闻言震惊地看他,失笑扶额。兜兜转转,难得卖一次情怀居然是要说这个。不管别人信不信,反正他是不信。

       林敬言半真半假道:你们吵个架跟我妈看的电视剧一样,哪来那么多恩怨对错,现在闹翻了,以后想起来都感觉丢人。

       走廊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,林敬言刚感慨完 “今天怎么这么多人翘班”,韩文清就停在他房间的门口,一只手攥着一袋子冰块,另一只手倒拿着块散着热气的湿毛巾。

       韩文清见里面的两个人都直勾勾地打量自己,一阵恼羞上头,也不问满脸笑意的林敬言是什么时候出现的,佯怒吼一声张新杰:“还看!过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只好默默走出去,林敬言在后面叮嘱道:“用凉的敷,别弄错了。”他只来得及说句谢谢,“前辈”二字还没说出口,门就被韩文清一把关上。

       张新杰发誓,在那一瞬间,他绝对听到林敬言笑起来的声音了。

 

 

——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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