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全职/霸图]队，友(09)
-预警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09
韩文清关上门，向自己的床扬扬下巴，张新杰安静地走过去坐下。
他听到韩文清的鞋底摩擦过地毯，然后突兀地消止在卫生间的瓷砖地面上，水声激荡着落进盆里，伴随着什么东西倾倒进去的碰撞声音。
韩文清把毛巾放在冰水里泡着，翻翻找找，又拿了个塑料袋，把毛巾拧拧水兜起来。张新杰看着他弯下腰站在自己的面前，在镜片框起的清晰世界里，他就是主角。
韩文清的下颌有一点小胡茬，张新杰注意到他最近格外喜欢皱眉，韩文清沉默着扳住他的脸仔细观察，冰凉手指摸过发胀的脸颊，丝丝缕缕的疼攀进肌肉，张新杰下意识地缩一下身体。
“自己敷。”韩文清把袋子递给他，又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睡衣扔到床上。张新杰瞪住那身睡衣，隔着毛巾捂脸的动作一僵：“我可以去拿我的——”
韩文清一个眼刀甩过来，张新杰即刻闭嘴。
等到他换完睡衣，韩文清坐下来一条条细数：
“明天张佳乐到，你和经理去接。”
“星期四公布百花缭乱的转会，已经和记者约好访谈了。”
“青训营昨天说有个玩刺客的小孩可以看一看。”
“杨主管那边，冷暗雷整体的完成度已经到百分之七十了，以后的二十天主要是看百花缭乱怎么升级。”
“牧云他们都是七月底开始放假。”
“八月初有个去北京的会，一共三天。”
韩文清回忆了一会，感觉自己数得差不多了，问：“除了这些，还有别的事没有？”
张新杰提醒他：“八月五号你要去一趟上海，中旬还有个队里的采访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韩文清把一个手雷扔过来，平静地安排道，“那你找个时间吧。我跟你去趟西安。”
张新杰抓着简陋的冰袋子，一愣。
韩文清向后靠去，倚在椅背上，黑黝黝一双眼盯住他：“说吧，这次是怎么回事。”
张新杰家里讲究规矩。张家父母的年龄到了，双双退居二线，时间宽裕，六月份时就已经和张新杰反复确认过他们八月在青岛住一周。然而就在这个假期刚刚开始的时候，夫妻俩却来突击检查了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韩文清问。
“有一次，我用我妈的pad查资料……”张新杰神色严肃，“发现她缓存了一些视频。”
在这种情况下，韩文清一听这停顿，脸色顿时微妙起来。
张新杰横他一眼：“别瞎想，不是那种片子。是你和我的剪辑。”
搭档多年同进同出，张新杰作为场场不能缺的牧师操作者，和队里的主力韩文清有所来往无比寻常。走出比赛席时的目光接触、捧起奖杯时的咫尺相视、下台阶时本能地提醒对方、低声交流着走出选手通道、私下一起蹭小馆子、被抓拍到并肩夜跑，一张一张，全是掺着回忆的照片。张新杰本以为他们能够隐藏好早已越界的情愫，却在看到那些集锦时喜惊交加。
太浓烈了。
眼梢的满足和无比自然的肢体接触，单独一张尚不能说明什么，可是堆积起来，满溢的全是情谊，在已婚的夫妻眼里，如此感情之下，一切伪装都只是一张薄薄的窗纸。
张新杰僵着动作把pad放回原位，心上被撒了一把冰。
父母早早来到青岛的原因就是这个。张新杰重新查看下载时间，发现果然就是两天以前。
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，窗外暴雨袭城，他听着瓢泼水声，手机上的时间又一次经过午夜。
“你半夜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？”韩文清问。
张新杰有些赧意，低声说，我不想和你冷战三天了，有点长。
韩文清无奈，恨恨地拍了一把他的脑袋。
张新杰心怀侥幸，和韩文清打电话都避开父母，总想着以这点微薄的努力来推后爆发点——他计划过无数次，如何向父母解释韩文清为什么会从同事变成恋人、如何说服保守的妈妈、如何条分缕析地陈述，就连“出柜成功后难以克制出门就接吻”这种奇葩的意外之事他都想到了，可是真的到了该揭露的时候，一切全乱套了。
自己不再是主动，而是被动，而在这种情况下，他还是贪恋当下的平静和秩序，不敢主动出击。
“那你这——”韩文清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，“什么时候弄的？”
“今天早上，他们要赶飞机。”张新杰紧紧闭住眼，“出发之前，我妈实在是忍不下去了……”
是他不孝顺。
韩文清摘下他的眼镜。张新杰惧寒一样地弓起身体，额头抵住韩文清的肩膀。
“是我不对。”他喃喃地说。
张妈妈看着自小乖顺的儿子，心中纠结，眼里是深深的质疑：“你们队长有女朋友没有？”张新杰被当头一击，车钥匙“啪”地一声落在地上。
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。
他想，我的计划是什么……我的计划不是这样。他不想说谎。大约过了很久，张新杰听到自己微弱的、发抖的声音：“我们……在一起。”
随之而至的就是一声异于常音的闷响，然后是热辣辣的疼。
张新杰眼前一黑，后知后觉。对于当事人而言，挨耳光的声音实则沉闷得仿佛是骨头直接遭遇重击，远不如围观者所感知的那样清亮。时间拉长，先是身体本能地侧避，随后大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，电信号传导信息更快的优势被切身体验。
张爸爸没料到这般变数，拦下时已经晚了。张新杰不会躲避不会反击，张爸爸一把抱住妻子，张新杰迟钝地看过去，年过半百的母亲眼圈通红，一下一下地锤着丈夫的肩膀，慢慢的，那只苍老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。
张新杰抿抿唇，突然记起年少时那个对自己谆谆教诲的严母，那个可以轻易抱起自己的高挑女子，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位骨骼开始回缩的母亲，苍老，脆弱，黑发间开始掺杂银丝。张爸爸撑住妻子，对固执的儿子摇摇头：“我们打车去机场。你也别急，以后……再把人带回家。”
临上出租车前，张妈妈拉住儿子的手，梗着声音问：“能不能不……”
张新杰面对着嘈杂街道，思维迟缓，十几岁时父母问他喜欢怎样的女孩子，他说不知道。现在一看，在他还不清楚自己想要与怎样的伴侣共度一生时，韩文清就出现了。
他出现了，就没有标准了。这个伴侣不是特定的一类人，而是独一无二的“这个人”。
这样煽情的话他自然是说不出口的，张新杰呆愣地坐在床边。韩文清拆开被子，拉他一把，说：“先睡一觉。”
见张新杰慢吞吞地钻进去，他又去洗了一遍毛巾。张新杰侧卧在床上，宽大衣领滑下去，露出半截锁骨。韩文清见他闭目不语，就把毛巾折起来搭在他的脸颊上。
韩文清坐在床边看他，果然见到张新杰偏开头，把半边表情都埋进枕头里去了。韩文清不言不语，一下下地拍着张新杰的后背，像是假期在家哄亲戚家小孩一般。
“你看时间，回头告诉我。我和你一起回去。”韩文清说，“最近实在是走不开，你多给家里打电话，看阿姨好点没有。”
张新杰闷在绵软的枕头上，低低地“嗯”一声。
“睡吧，过会儿我叫你。”
时钟滴答滴答，时间一秒一秒地向前行驶，不可追逆。
过了许久，韩文清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脸扳回来，以防呼吸不畅，又见他已经睡熟，怕那冰袋子招来头痛，于是也一并收走了。
门锁轻轻一响，韩文清走出去。窗帘没拉紧，偷跑进午间的阳光，温黄一束落在被子上，张新杰低低梦呓一声，身体舒展开来。
日程表排得满当当，然而就在这天傍晚，霸图迎来一位没有想到的客人。
刚过七点，林敬言接到门卫小哥的电话，小伙子的职业道德被抹杀得半点不剩，打电话的时候情绪激动，都快喊得破音了。
“张佳乐大神来了！”
林敬言惊讶，流氓走位奇葩，直直地向另一个角色撞去：“不是说明天吗？”
痴汉粉丝置若罔闻，继续咆哮：“大神你确认一下！确认完我们就可以允许通过了！”
林敬言快被震聋了，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一点。坐在隔壁位置的白言飞尴尬捂脸——太耻了，幸亏他还记得程序里有“确认”这一项，宋奇英疑惑地凑过来，被白言飞摆摆手推开，这下可好，就连对面的张新杰都停下打字，侧身看过来。
林敬言试图稳定小粉丝的情绪：“真的假的，张佳乐到了？我马上下去。”
一石激起千层浪，周围一片喧哗之声。林敬言说“我马上下去”，远没有办公室里想要一睹大神容颜的宅男们狂热。桌椅碰撞的声音之后，一群人隔着玻璃向下张望，更有人已经放弃副本直接往门口冲了。角落的一台电脑上，队伍频道里刷着最大字号的感叹号，预计会在半分钟内被团灭。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下楼，韩文清和秦牧云无比茫然，站在会议室向外打量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
天边蓝黑交错，林敬言快步走向门口，一个瘦高的人影向他招手问好。
第十赛季的时候林敬言曾问过张佳乐：“怎么样，当时是不是被霸图的热情感动了！”
“……你要听真话？”
林敬言说，对啊。
张佳乐纠结一下，无语道：“都吓呆了好吗！不是只打给你了吗，怎么突然有那么多人！”
——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——